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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——别走！
母亲——别走！
母亲姓眭，名兰慧，一九四一年春，桃花盛开时节，降生在群山环抱的一个叫社背的小山村。母亲人如其名，兰心惠质，从小志向不小。奈何生在贫寒雇农之家？
外公家贫，垄间无田，山中无土。却生有二男六女。长年靠为地主富农家挖山种地获取微薄的工钱养家糊口。由于贫穷，母亲八姊妹都没读什么书。唯独母亲读完小学毕业。然而，母亲也只是读了一三五年级，中间休学两年，二年级和四年级没读，直接跳级过去的。且毕业时成绩优异。幼年的母亲，聪慧过人酷爱读书，外公外婆迫于生活压力，不让她读，但她顽强坚持，承诺念书的同时，如数完成父母交给的劳动任务，方才得以继续学业。母亲凭借她学到的微薄知识，婚后之今，把每年的收入支出，人情往来记录得清清楚楚，明明白白。令我这个大学生汗颜！不但如此，母亲几十年如一日，把家打理的干干净净井井有条，家里的所有物件，如我们小时候的衣物玩具，她都还可以不加思索的说出它在哪个楼哪个箱子柜子或坛坛罐罐里。
可惜！以母亲的才智，要是能继续学业，后来必能有所成就。
外婆是天底下最善良最慈祥最温和的老人。每年过年的时候，外婆家最热闹，十多个年幼的小外孙淘气异常，只不曾将屋顶掀掉。但外婆总能保持和蔼，从不生气。外婆家人缘极好。父亲说，他走南闯北，外婆家的人缘，百里难遇。每天晚上，全队的大小爷娘们像开会似的，齐聚在外婆家屋前左侧平地上，抽旱烟，谈天地，直至深夜。
如此家风，赋予了母亲勤劳俭朴，忠厚善良，任劳任怨的品格修养。即便后来母亲当上“支书夫人”，她依旧宽厚为怀，乐于助人，与亲朋邻里和睦相处，口碑极佳。
前些天，在医院住院，她总是不时提醒我把亲友们送来的水果等分送给同室病友。我们在城里，对门对户，老死不相往来，觉得此举稀罕，在她看来习以为常，理所当然。
父亲与母亲是当地有名的模范夫妻。当年父母的结合，有个有趣的故事。爷爷家当年更穷，生有四男四女，都已经长大成人。总共只有正房四间，后加建一间偏房。其时，除大伯成家搬出，大姑出嫁外，二伯也结婚成家，占房一间。剩下二男三女，加上太爷，爷爷，奶奶八个挤在四间小土房里，拥挤不堪。那天舅舅等带母亲来爷爷家相亲，见此情形，舅舅等掉头就走。但母亲执意留下来。舅舅等迷惑不解，母亲青春妙龄，模样俊俏，小家碧玉一枚，要找个条件好的自是不难。如与父亲结婚，一大家子如此拥挤，婚房都没有，日子咋过？但母亲看上父亲人才，她相信眼前困难是暂时的。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。
母亲慧眼识珠，父亲心存感激，婚后几十年，相濡以沫，相敬如宾，在亲朋邻里间最有名的。我们那有个习俗。新人婚嫁时，要请一对关系和睦的夫妻为新郎新娘搞个铺床叠被的仪式，以期待新人将来夫妻恩爱和谐。这个任务几乎无一例外的都落到父母身上。
父亲没让母亲失望，结婚十年后，建成我村第一栋两层三厢六最新潮的土砖楼房。再过十年，又建成我村第一栋两层三厢八的红砖洋房。
然而，从无到有，由少聚多，饱含了父母多少辛酸？多少心血与汗水？
尤其是母亲，因父亲是大队干部，长年早出晚归，忙于大队事物，家里的大小事情都压在母亲一个人柔弱的肩上。
每天天不亮就起床，烧火做饭，园里浇水摘菜，喂猪，洗衣服，伺候我们姊妹吃饭上学。上午随队上出工，出工回来路上打一背萝草。母亲是我们当地有名的养猪能手，每年都要出三四头大肥猪和两窝仔猪。是我家最主要的经济来源。午饭没吃完，上工的哨声又催。下午散工回来，同样要打一背萝猪草，园里挖土种菜浇水，回来炒菜做饭，喂猪，伺候我们姊妹洗澡吃饭。吃完晚饭，父亲与母亲两把菜刀砍猪草的声音叮当叮当同时响起，父亲铿锵有力，母亲柔和缠绵，合奏一曲别有风情的乡村小夜曲。最后，诸事妥当，母亲又开始做针线活。多少个夜晚，我从睡梦中醒来，朦胧中依稀看见母亲还在昏黄的煤油灯下聚精会神穿针引线……
慈母手中线
游子身上衣
临行密密缝，
意恐迟迟归，
谁言寸草心
报得三春晖！
母亲像个不停转动的陀螺，辛勤劳作，呕心沥血，但她从来任劳任怨，全力支持父亲的工作。对我们姊妹耐心培育，柔情似水。父亲临终前，很沉痛的对我说，他在大队和村里主持工作几十年，做出的成绩，得到的荣誉，大半是母亲的，没有母亲的勤俭持家，靠父亲当村干部那点工资，是远不够支撑这个家，更不用说建两栋新房，培育我上大学。他不无遗憾的说，他欠她太多，可惜他不能报答她了！他叮嘱我，他走后，我一定要善待母亲。
我坚定果断的答应了他，请他放心，她不但是他的贤妻，更是我的良母，母亲对我的恩情，比山高！比海深！
我是家中的老幺，是母亲心头口中的满仔。小时候母亲最痛我，哥哥姐姐们都要干活做家务，而我可以不干，哥姐们有时不服，妈妈总为我说好话，说我是小弟，大家要让着我。其实大哥比我也就大五岁，小哥比我才大一岁。
还记得，常常，早上在煮猪食的时候，母亲会放一枚鸡蛋在里面，煮熟了让我赶紧吃了，还把蛋壳掉到外面去，免得哥姐们回来看到。
那时我侍宠而骄，说话娇声娇气，父亲母亲都宽容放纵我。我的一位堂兄，年纪跟我差不多大，很羡慕我可以在父母面前散娇卖乖。有天他也学我一样嗲声嗲气叫他妈“妈～咪”，话音未落，就啪的一声，挨了一击响亮的耳光。
直到如今我已年过半百，在母亲的眼里，我永远还是她心中的满仔。每次回家，她都把我当长不大的小孩，嘘寒问暖，端茶递水。每次都是做好我最爱吃的饭菜叫我起床，牙刷牙膏杯子洗脸水洗脚水毛巾擦脚布都准备好，只差没有亲自动手给我洗脸洗脚了。每当天气转凉，母亲总担心我穿的不够暖，力劝我加衣服，有时我故意气她，故意不穿，不但不加反而还减，假装热的难受的样子，母亲急的心痛不已，我则在心里暗自偷乐。
很享受母亲的这种溺爱，只有回到母亲身边，才感觉真正回到了家，在母亲面前，我还是个儿子，而且是满仔，还可以在母亲面前散娇。仿佛我要是还娇气，母亲就会还年轻，永远不会老。
事实也正是这样。每次我回来，母亲就高兴，就有了精神，眼睛里放光，身上的病也不见了。行动也变灵活利速。然而，最怕跟母亲道别，每次分离，总见母亲呆呆的站在屋前两棵樟树之间，像蹲雕像，满头白发在风中凌乱！
这段日子，母亲的表现更是奇特。端午节21日回家陪母亲过节，24日回深。26日母亲脚趾发黑疼痛在县中医院住院。我27日请假回衡陪伺母亲，母亲当日病情好转，第二天还破天荒吃了半碗饭。第三日病情好转稳定，于是29日晚上返深。返深当夜突然发高烧打摆子，而且连续两天高烧不退。7月4日晚又返衡将母亲办理转院到衡阳市第一人民医院，经检查，诊断为脚动脉梗阻，兼败血症，由于母亲对很多药物过敏或耐药，所以炎症消除缓慢，还不时低消，且拌有心悸心慌胸闷。给她输两瓶球蛋白，白蛋白，并输血后，两天后逐渐平稳，偶有低消，但心悸心慌胸闷症状消失，母亲精神状态不错，几如常人。我以为平稳了，7月9日晚返深。7月10晚接到母亲病危通知，7月11日早上返衡，在重症监护室见到极度虚弱的母亲。只是这一次，我呼喊母亲，母亲知道我的到来，但这次母亲眼里没有放出光来，眼角渗出一颗清泪！
母亲！我才刚离开一天，你这是怎么啦？你千万不要有事，不要离开我！你要是走了，回到老家空旷的房子，我大声呼喊妈妈，还有谁来答应我？还有谁出来迎接我？还有谁来关心我，还有谁来给我嘘寒问暖？还有谁来给我端茶递水？还有谁给我做好吃的饭菜？还有谁叫我满仔？还有谁给我添加衣服？我还对谁散娇去？这个家我还能回吗？
母亲！挺住！儿子我一定想尽一切办法来挽救你！你千万不要放弃！儿子再不走了，一直陪着你，直到你病好出院！
母亲，别走！……
母亲姓眭，名兰慧，一九四一年春，桃花盛开时节，降生在群山环抱的一个叫社背的小山村。母亲人如其名，兰心惠质，从小志向不小。奈何生在贫寒雇农之家？
外公家贫，垄间无田，山中无土。却生有二男六女。长年靠为地主富农家挖山种地获取微薄的工钱养家糊口。由于贫穷，母亲八姊妹都没读什么书。唯独母亲读完小学毕业。然而，母亲也只是读了一三五年级，中间休学两年，二年级和四年级没读，直接跳级过去的。且毕业时成绩优异。幼年的母亲，聪慧过人酷爱读书，外公外婆迫于生活压力，不让她读，但她顽强坚持，承诺念书的同时，如数完成父母交给的劳动任务，方才得以继续学业。母亲凭借她学到的微薄知识，婚后之今，把每年的收入支出，人情往来记录得清清楚楚，明明白白。令我这个大学生汗颜！不但如此，母亲几十年如一日，把家打理的干干净净井井有条，家里的所有物件，如我们小时候的衣物玩具，她都还可以不加思索的说出它在哪个楼哪个箱子柜子或坛坛罐罐里。
可惜！以母亲的才智，要是能继续学业，后来必能有所成就。
外婆是天底下最善良最慈祥最温和的老人。每年过年的时候，外婆家最热闹，十多个年幼的小外孙淘气异常，只不曾将屋顶掀掉。但外婆总能保持和蔼，从不生气。外婆家人缘极好。父亲说，他走南闯北，外婆家的人缘，百里难遇。每天晚上，全队的大小爷娘们像开会似的，齐聚在外婆家屋前左侧平地上，抽旱烟，谈天地，直至深夜。
如此家风，赋予了母亲勤劳俭朴，忠厚善良，任劳任怨的品格修养。即便后来母亲当上“支书夫人”，她依旧宽厚为怀，乐于助人，与亲朋邻里和睦相处，口碑极佳。
前些天，在医院住院，她总是不时提醒我把亲友们送来的水果等分送给同室病友。我们在城里，对门对户，老死不相往来，觉得此举稀罕，在她看来习以为常，理所当然。
父亲与母亲是当地有名的模范夫妻。当年父母的结合，有个有趣的故事。爷爷家当年更穷，生有四男四女，都已经长大成人。总共只有正房四间，后加建一间偏房。其时，除大伯成家搬出，大姑出嫁外，二伯也结婚成家，占房一间。剩下二男三女，加上太爷，爷爷，奶奶八个挤在四间小土房里，拥挤不堪。那天舅舅等带母亲来爷爷家相亲，见此情形，舅舅等掉头就走。但母亲执意留下来。舅舅等迷惑不解，母亲青春妙龄，模样俊俏，小家碧玉一枚，要找个条件好的自是不难。如与父亲结婚，一大家子如此拥挤，婚房都没有，日子咋过？但母亲看上父亲人才，她相信眼前困难是暂时的。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。
母亲慧眼识珠，父亲心存感激，婚后几十年，相濡以沫，相敬如宾，在亲朋邻里间最有名的。我们那有个习俗。新人婚嫁时，要请一对关系和睦的夫妻为新郎新娘搞个铺床叠被的仪式，以期待新人将来夫妻恩爱和谐。这个任务几乎无一例外的都落到父母身上。
父亲没让母亲失望，结婚十年后，建成我村第一栋两层三厢六最新潮的土砖楼房。再过十年，又建成我村第一栋两层三厢八的红砖洋房。
然而，从无到有，由少聚多，饱含了父母多少辛酸？多少心血与汗水？
尤其是母亲，因父亲是大队干部，长年早出晚归，忙于大队事物，家里的大小事情都压在母亲一个人柔弱的肩上。
每天天不亮就起床，烧火做饭，园里浇水摘菜，喂猪，洗衣服，伺候我们姊妹吃饭上学。上午随队上出工，出工回来路上打一背萝草。母亲是我们当地有名的养猪能手，每年都要出三四头大肥猪和两窝仔猪。是我家最主要的经济来源。午饭没吃完，上工的哨声又催。下午散工回来，同样要打一背萝猪草，园里挖土种菜浇水，回来炒菜做饭，喂猪，伺候我们姊妹洗澡吃饭。吃完晚饭，父亲与母亲两把菜刀砍猪草的声音叮当叮当同时响起，父亲铿锵有力，母亲柔和缠绵，合奏一曲别有风情的乡村小夜曲。最后，诸事妥当，母亲又开始做针线活。多少个夜晚，我从睡梦中醒来，朦胧中依稀看见母亲还在昏黄的煤油灯下聚精会神穿针引线……
慈母手中线
游子身上衣
临行密密缝，
意恐迟迟归，
谁言寸草心
报得三春晖！
母亲像个不停转动的陀螺，辛勤劳作，呕心沥血，但她从来任劳任怨，全力支持父亲的工作。对我们姊妹耐心培育，柔情似水。父亲临终前，很沉痛的对我说，他在大队和村里主持工作几十年，做出的成绩，得到的荣誉，大半是母亲的，没有母亲的勤俭持家，靠父亲当村干部那点工资，是远不够支撑这个家，更不用说建两栋新房，培育我上大学。他不无遗憾的说，他欠她太多，可惜他不能报答她了！他叮嘱我，他走后，我一定要善待母亲。
我坚定果断的答应了他，请他放心，她不但是他的贤妻，更是我的良母，母亲对我的恩情，比山高！比海深！
我是家中的老幺，是母亲心头口中的满仔。小时候母亲最痛我，哥哥姐姐们都要干活做家务，而我可以不干，哥姐们有时不服，妈妈总为我说好话，说我是小弟，大家要让着我。其实大哥比我也就大五岁，小哥比我才大一岁。
还记得，常常，早上在煮猪食的时候，母亲会放一枚鸡蛋在里面，煮熟了让我赶紧吃了，还把蛋壳掉到外面去，免得哥姐们回来看到。
那时我侍宠而骄，说话娇声娇气，父亲母亲都宽容放纵我。我的一位堂兄，年纪跟我差不多大，很羡慕我可以在父母面前散娇卖乖。有天他也学我一样嗲声嗲气叫他妈“妈～咪”，话音未落，就啪的一声，挨了一击响亮的耳光。
直到如今我已年过半百，在母亲的眼里，我永远还是她心中的满仔。每次回家，她都把我当长不大的小孩，嘘寒问暖，端茶递水。每次都是做好我最爱吃的饭菜叫我起床，牙刷牙膏杯子洗脸水洗脚水毛巾擦脚布都准备好，只差没有亲自动手给我洗脸洗脚了。每当天气转凉，母亲总担心我穿的不够暖，力劝我加衣服，有时我故意气她，故意不穿，不但不加反而还减，假装热的难受的样子，母亲急的心痛不已，我则在心里暗自偷乐。
很享受母亲的这种溺爱，只有回到母亲身边，才感觉真正回到了家，在母亲面前，我还是个儿子，而且是满仔，还可以在母亲面前散娇。仿佛我要是还娇气，母亲就会还年轻，永远不会老。
事实也正是这样。每次我回来，母亲就高兴，就有了精神，眼睛里放光，身上的病也不见了。行动也变灵活利速。然而，最怕跟母亲道别，每次分离，总见母亲呆呆的站在屋前两棵樟树之间，像蹲雕像，满头白发在风中凌乱！
这段日子，母亲的表现更是奇特。端午节21日回家陪母亲过节，24日回深。26日母亲脚趾发黑疼痛在县中医院住院。我27日请假回衡陪伺母亲，母亲当日病情好转，第二天还破天荒吃了半碗饭。第三日病情好转稳定，于是29日晚上返深。返深当夜突然发高烧打摆子，而且连续两天高烧不退。7月4日晚又返衡将母亲办理转院到衡阳市第一人民医院，经检查，诊断为脚动脉梗阻，兼败血症，由于母亲对很多药物过敏或耐药，所以炎症消除缓慢，还不时低消，且拌有心悸心慌胸闷。给她输两瓶球蛋白，白蛋白，并输血后，两天后逐渐平稳，偶有低消，但心悸心慌胸闷症状消失，母亲精神状态不错，几如常人。我以为平稳了，7月9日晚返深。7月10晚接到母亲病危通知，7月11日早上返衡，在重症监护室见到极度虚弱的母亲。只是这一次，我呼喊母亲，母亲知道我的到来，但这次母亲眼里没有放出光来，眼角渗出一颗清泪！
母亲！我才刚离开一天，你这是怎么啦？你千万不要有事，不要离开我！你要是走了，回到老家空旷的房子，我大声呼喊妈妈，还有谁来答应我？还有谁出来迎接我？还有谁来关心我，还有谁来给我嘘寒问暖？还有谁来给我端茶递水？还有谁给我做好吃的饭菜？还有谁叫我满仔？还有谁给我添加衣服？我还对谁散娇去？这个家我还能回吗？
母亲！挺住！儿子我一定想尽一切办法来挽救你！你千万不要放弃！儿子再不走了，一直陪着你，直到你病好出院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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